他们清晰地意识到:逃往别,生死难卜,可继续留在这里,万万没有活路。
他放弃了最后一次全而退的机会。
一阵凛冽的寒风过,白花花的纸钱漫天飞舞,透着说不尽的凄凉。
离开定州的这日,是个阴云密布的天气。
絮娘知自己应该识趣些,却忍不住越矩地问:“大人,若是辽人真的打了过来,您有几成把握?我……我还有再见到您的可能吗?”
他没有见面的意思。
他语气平静地说了些抚之语,与此同时,重新铺好一张信纸,回绝了伯父将他调离定州的建议。
“我……我想再见大哥一面……”她从没提过这么大胆的要求,在蒋星淳诧异的询问声中,在蒋星渊似紧张似愤恨的注视,闭了闭睛豁去,微微提声量,“我有话跟他说……”
伏阡沉默片刻,轻轻叹了气。
“弟妹,怎么了?”伏阡引着儿靠近,俯问。
粮即将告罄,今日之城者,援旧例而行;明日城者,面粉减半;后日城,米面俱无。
破旧的门板半开,神惶惶的店主将家当搬到车上,鞭一甩,瘦骨嶙峋的老黄慢慢悠悠地往南城门走去;
絮娘带着孩们坐车,在伏阡和十二名壮兵士的护送,缓缓向正南方的城门行去。
街上大半商铺已经关闭,剩余的也没有正常营业的意思――
咳嗽顿了顿,温昭柔声问:“絮娘,有什么事吗?”
发花白的老人哭天抢地,不肯离开故土,还是教儿女们抬到快要散架的车里,一并去的,还有他们刚从官兵手里领到的救命粮;
当夜,她住原来那个房间,徘徊许久,听着隔传来的咳嗽声,终于鼓起勇气,轻叩暗门。
他低声:“他在北门练兵,我带你过去。”
“尽人事,听天命吧。”他竭力克制着打开门拥抱她的渴望,眸温柔,唇角笑,“絮娘,等到了京兆,好好照顾自己。我也盼着我们能有重逢的那天。”
絮娘从行人断断续续的咒骂里,听到了温昭达的更为残忍的命令――
田地彻底荒芜,来年大概也不会有人耕种。
大概在生死面前,再荒诞再无稽的儿女长,也应该被原谅。
“我白日里瞧见伏阱他们几个的腰带,还觉得煞是好看,没想到自己也有。”温昭的声音里带了儿笑意,“有劳你了,放在桌上吧,我明日派人去取。”
柔的手指抚摸着最后一条腰带,她低垂着玉脸,咬唇挣扎许久,终于鼓起勇气,隔着帘唤:“三哥……”
粥棚形同虚设,大锅里熬着和清没什么两样的“粥”,昔日排成长龙的挤攘景象消失不见。
絮娘安静地听着,为独自背负这一切骂名的温昭到说不的难过。
温昭坐在案前,手里握着支上好的湖笔,闻言动作一顿,豆大的墨坠落,污了即将写完的一张信笺。
“大人,我为您制了一条腰带,又了几个安神助眠的香包。”絮娘光洁的额抵着门扉,轻声回答。
他没有提什么令她难堪的问题,也没有阻拦她。
格耿直的屠夫拎着菜刀木呆呆地坐在肉摊旁边,摊上空空如也,连只苍蝇都不肯光顾,没多久,他家娘抱着饿晕过去的孩奔来,冲他破大骂,命他快去领粮,带着家人离开这个鸟不生的污糟地方……
百姓们一边埋怨着天杀的父母官,一边认命地往领粮赶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