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他,语气很公事公办,似乎完全忘却了除夕这天是个什么日。
思控制住声音里的哽咽,:“回……回主话,今儿……除夕。婢回来……恭请主钧安。”
思一怔,:“狮城汉商往来频繁,想来货品比中都更为齐全。”
老人一瘸一拐慢慢走了,青布棉袍的背影佝偻,蹒跚的步履向左微倾,每一步都很艰难。昭久久凝视着门,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咙里,哽得中气闷难受。
昭视向思一,淡淡嗯了一声,又:“你在孤边多年,什么事该,什么事不该,你是最清楚的。别净想着在中间和稀泥,帮那群汉人文过饰非。若锦绫院的人谋了反,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。那边有任何风草动都要如实报来,孤这话是为了你好,你明白吗?”
思听了,慌忙跪,恭谨:“回主的话,温督官确实忠心耿耿,并无他念。主优待锦绫院,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。锦绫院上都念着主的好,望主能继续恩泽锦绫院,断断是不会谋逆犯上的。”
厨房里,轶青忙活着擀儿,萧官包着馎饦和馄饨,两人一边说话。轶
洪振来伺候午膳,昭挥手让人去,一个人呆呆想了许久,哽在心里的那句话终于吐了来。其实只有三个字——
“安。锦绫院工期如何?”
老人双目微微睁大了些,先是不可置信地望着他,然后满脸的皱纹绽一个惊喜的笑。
他也不曾再唤他一声“萧阿公”。
除夕夜正是阖家团圆的节庆时候,在凉的锦工们却更备受煎熬。萧官买了爆竹,红彤彤的火光映在积雪上,反倒把小院儿衬得冷清萧索。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里,女工们抱作一团,有的小声噎,有的放声痛哭,哭过半晌,众人围在桌前吃羊腔、喝屠苏酒,说起原来在南启家中的景,自是又哭又笑。
思垂,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那个浑是血,蜷缩在地的幼小影。二十年前,就在除夕这日,在那个稚童的父亲和母亲该为他庆贺生辰的这天——当其他皇都兴采烈地穿着新衣,与他们的父皇母妃一同赏看烟花鞭炮时,那个男孩儿独自一人蜷缩在黑暗的寝殿里,蜷缩在血泊之中,上的旧衫被鲜血浸透。他抱起他的一刻,孩睁开,仿佛望见了救赎和依靠一般,轻轻唤了一声,“萧阿公……”
思立定,讶然回,“主?”
“慢走。”
昭不动声地嗯了一声,语气听来很满意,:“最好如此。” 挥了挥手让萧思去。思站起,却没有就离开。他的目光又留恋地瞧了瞧这个他亲手带大的孩,踌躇片刻,劝:“启禀主……正午已过,该……该传膳了。”
老人脸上的笑意是如此深厚绵长,连浑浊的底都泛起了无与比的愉快光辉。昭心那弦又被一拨,隐隐揪痛。
“晚上寒凉。你脚不便,另派人来吧。”
后来,那个孩上的伤愈合了,心里的伤或许也被淡忘了;再后来,他一一长大成人,长得大壮实,习得文武双全。现如今,那个孩安安稳稳坐在他的前。他成了一人之的北院大王,他给大凉开疆扩土、建功立业,他上的华服锦带一件比一件。但他却不再是思回忆里那个撕旧衣,为鸟包扎的柔男孩儿。
思一,“是,谢主恤。”
案前的人默默望了他一会儿,“你的馎饦,孤许久未用了。”
那话的语调被极力控制着,但仍旧染了难以压抑的凄怆哀恸。昭不禁微微顿笔,望了萧思一。那一如一泓静,因忽然被经年的旧事搅动,于是在底的深漾开了不易察觉的柔波痕。残烛摇曳,烛花噼啪作响。男孩儿中的波痕转瞬即逝,微澜渐平。昭垂了眸,手上继续书写,语调却了几分。
上次有人劝膳,昭已经记不清是何时了。他不禁抬望了一思,语气柔缓许多,“知了,叫洪振伺候罢。”
思也垂,躬:“回主,锦绫院工期度如常,温大人忠心耿耿,事竭力,素锦再过个把月便可完工。”
门的老人兴得嗳了一声,了句“婢告退”,一瘸一拐退。青布棉袍的背影佝偻,蹒跚着向左微倾,步履很不容易,纱帽的发已经花白。昭心尖儿忽然猛一阵痛,仿佛被人狠狠掐了一把似的。
“萧思。”
一阵沉默,案前人把写好的批奏了,折好,放在一旁,:“她请示去狮城的事,你可知晓?”
“嗳,婢明白。今晚一定送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