霓裳走后上官鸿信消沉过一阵。
起义的农人回到家乡,商贩们重拾生计,大批军队解甲归田,包括皇城的羽林卫。手握重兵的诸侯成为国家的实际控者,而王位上坐着的君王只是傀儡。
于是她懂了。
自她别后,数个黑夜里上官鸿信怀想霓裳。他不懂为什么到最后她还能笑着。为别人牺牲真能让自己幸福吗,还是说……她独自撑只为不让他担心。以他们的手足之,依然有所隐瞒吗?但转念一想,他
策天凤的气息哽在间,尖微微麻痹。他的手担上他的肩,僵地抚。第一次拿笔的小孩也是这样不得其法。
我要去求他。
我知。
白茯苓2两,甘草1分,犀角1分,人参1两,远志1两,菖蒲1两,白鲜1两,石膏半两。
霓裳死死拉住他的衣袖。
——《汤药篇·安神散》
为什么?
上官鸿信时常想到过去。奇怪的是,登基前的记忆已然模糊不清,仿佛他的人生从继任羽王后才开始。他的王者之路始终有策天凤在前引领,霓裳则陪在他侧,目光如温驯的儿。她穿着喜的华裳,衣袂飘飞掀起绚,上官鸿信送她的千姿万彩。
这世上只有苟延残的上官鸿信,和居临的策天凤。
不!
漆黑的天突然有了重量,威势无匹地压,上官鸿信站在原地,看手中骨粉化成灰。霓裳不在这里,霓裳早已去一场轮回。她不是霓裳,这世上再也没有霓裳了。
夏,羽国大旱。连年战乱掏空了国库,民不聊生,怨气沸腾。诸侯们顺势而为,不停蹄架起祭台,四放风鼓天运。凤鸣之祭,这项古老的仪式从累累藏书里被翻找来,广而告之。一时间羽国上人尽皆知,等到吉日,羽王会走上台为国祈福。
然而,尽是这样明媚昳丽,尽她倾慕的睛早已看定,走在前方的人不曾回,让一腔钟的交付变得毫无意义。
那一年,羽国民生凋敝,哀鸿遍野,战终于到了不得不停止的地步,因争夺权力而分崩离析的诸侯们再一次联合,选一位皇架上帝位。他们发布了诏书,盖上羽王的印章,向百姓承诺虚假的希望。羽国已经和平。
不,你本不懂。
她静了一霎,黛眉边淡淡悲伤。怕上官鸿信看见急着掩饰,一笑,泪却奔涌,十年间沉默的钟撕洒在地,一片狼藉。
上官鸿信在睡梦中皱紧眉,朦胧中他到有人站在床边,周散发火焰的气息。黑的魇被烧一个大,火光吞吃倒的海。他睁开,策天凤正俯视着他,肩上立起一排金羽。暗紫的魇兽退他的梦境,化成烟雾从窗里仓惶逃走。
连一起悲伤的人都没有,上官鸿信将霓裳存心底。他还是正常上朝,理国事,偶尔去林苑聆听策天凤的见解。他调换了边的人,尘封了霓裳的室,删去所有关于她的记载。他要她足够自由。
没事的,皇兄。你是最知我的。我没有那么他。不然,我为什么不告诉他呢。
凤血一滴。
收也罢,拒绝也罢。我就当他知了。至于结果,我也清楚了。
(七)
上官鸿信几乎不忍去看她,日西沉,黄昏的辉光洒在她脸上,像座静止的铜像。他鲜活的小妹被冻住了,慢慢在死去。
不值得。
不要去祈愿。
其实霓裳多年不好,羽外都对她的早逝有所预,等到真正发生时,不过人们掩遮住的那声“哦”,诸侯往来密件里一句附笔,皇城新挂上的白灯笼,以及策天凤轻轻的一句浅息。
他们是亲兄妹,心意相通,退自然也要同步。上官鸿信要祈愿,那么她也要祈愿。一母同胞,他们留着同样的血,除却男女有什么分别。既然命中的劫怎样也逃不过,两个人的愿望,总比一个人更有份量些。
老师……
那一年,上官鸿信十七岁,霓裳更小。台一日日垒砌,筑牢他们的死期。霓裳尚不懂得命运的残酷,还抱有虚无缥缈的期待。她给比鹏将军写信,畅想凤凰来仪,万世安宁,换得比鹏沉痛的回信。
我是真的恨你。上官鸿信说。
许久,上官鸿信搂住他的腰,埋在他前,掺杂霜的长发过策天凤手边。
两人对视,气氛一时静默。
心意已决,她合十双手诚心祈愿。
你替我把这些送他吧。
霓裳垂眸,拭了泪,说:登基那年,你已经许过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