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将溺毙的他,被这艘轻舟温柔地托起时,刺而喧嚣的明亮光芒猛地撕破了暗夜的裂,争先恐后地灌满了他的腔,李忘生被突如其来的新鲜空气呛得咳嗽了泪,双眸刺痛,冷汗淋漓,两颊晕开了病态的红。他大大地息着,蜷缩在鬼面人的怀里,躯不受控制地发抖,手足时不时地痉挛一两。彼时,泉波潺湲摇曳,一浪一浪地拍打着劫后余生的落红,四周静极,连飘雪的微响都不曾有了,他虚虚地环住了李忘生的腰,以一个无限接近于拥抱的,保护的姿势——可是,天底哪有这样的理?他要杀他,又要救他;他分明要放开手,看他跌万丈悬崖,却又把自己的臂弯,纠缠成了一把固执无解的铁锁。
也许在李忘生的心里,也有着相同的疑问。他倦弱地将靠在鬼面人的前,捂住心,勉了一气,再从血淡薄的唇间,断断续续地吐了来,“你……”
真可笑,他虚弱到快要死了的时候,居然像是一个活人了。
“你闭嘴!”
鬼面人顿时暴怒地打断了李忘生未及的话,他原本的声线,被沉重的面掩盖得浑浊失真,尾音在李忘生的耳中嗡嗡震,“今天,是不是你有生以来最兴的一天?”
说罢,他微颤地抬起手指,指尖意外轻柔地拂过了李忘生眉心的朱砂、角的泪滴,而他的声音,随着指尖的动,越来越低,几不可闻,当他碰到李忘生颈间的青紫掐痕时,李忘生浑又是一抖,他便停在了那里,不再继续了。然后,他低,贴着他,用恶鬼面寒冷的、尖锐的、丑陋的棱角,缓缓地摩挲着李忘生温的、纯白的、洁净的面颊,像在吻他。
问这世上,可有会伤人的吻?